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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章 四司會審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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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蘇公、石公!”李三堅於開封府府衙大堂之中,長身而立,對胡文海、石公弼說道:“福建路舟師將領是有個名為鄭泰之人,此人也是舟師部將,可鄭泰至政和二年八月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福建路了,只是率部駐紮在福州或泉州,或在周邊剿匪,此事福建路衙門上下人等是有目共睹,一查便知。”

李三堅隨後轉身看著胡五說道:“此人是否真是福建軍中的小卒,李某不得而知,但此人口稱領軍前往崇明島為鄭泰,是為一派胡言。不過福建舟師當中卻有一名將領離開了福建路,且帶走了十餘條船。”

“哦?此人為何人?”胡文海越聽越有興趣,於是問道。

“此人姓廖名漢,也為舟師將領,且其原為東海海寇,於七月間曾經離開過一次,但當時為孤身一人擅自離開軍中,後九月前後又回到了軍中,不久之後就帶走了舟師十餘條船只,就不知去向,諸位堂官,此人為逃軍,已被軍中通緝,捉住後必將軍法從事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崇明島之事為此人所為?”石公弼聞言問道。

李三堅點了點頭。

“李三堅!”汪閣見狀對李三堅說道:“就算胡五認錯了人,將廖漢認作是鄭泰,可廖漢也是你福建軍中之人,就算是廖漢於崇明島劫掠綱船,你也脫不了幹系。況且你福建軍不是軍紀嚴明嗎?沒有你李三堅之命,片船不得出海,可廖漢居然帶走了十餘條舟師戰船駛往崇明島,這你又如何解釋?”

胡文海、石公弼聞言一齊點了點頭。

“呵呵!”李三堅聞言微笑道:“我福建軍中是有這麽一條將令,但還有一條將令,就是若遇緊急軍情,如海商或百姓船只被海寇劫掠,可有先斬後奏之權,各部將領可將船出海救援或剿匪,而船只就以本部所領為限,廖漢此人是軍中將領,所領船只正好是十餘戰船。”

“可即便如此...”胡文海聞言說道:“廖漢畢竟為你福建軍中之將,就算是違背將令擅自出海,但他畢竟也是你李翰韌的麾下啊,前往崇明島劫掠綱船,可你李翰韌也難逃其責的。”

“蘇侍郎所言甚是。”石公弼也點頭道:“李經略你還有何話可說,一並說出來吧,何必吞吞吐吐的?”

李三堅僅憑此確實是無法洗冤的。

而李三堅是個心思極為縝密之人,且斷獄也不是一日兩日了,也是極富經驗的,看來李青天之名,果然是名不虛傳,石公弼心中暗道,如此,此人必有後招。

“南風刮到底,北風來還禮。南風多霧露,北風多寒霜。”李三堅點點頭後,緩緩的說道。

眾人聞言均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不知道李三堅說的是何意。

難道此時李三堅忽然得了失心瘋了嗎?怎麽他忽然說起了民間諺語?

二堂之中的宋帝趙佶聞言也是將疑惑的目光看向李彥,不知道李三堅葫蘆裏賣的什麽藥。

“官家,奴婢是個愚笨之人,哪裏知道啊?”李彥見狀連忙說道:“難道李官人他得了失心瘋了?”

趙佶瞪了李彥一眼,就繼續聽著堂中說話。

“翰韌,你這是何意啊?”胡文海也是聽了個稀裏糊塗的,於是問道。

“蘇公、石公、諸位堂官。”李三堅施了一禮後,拿著綱船被劫一案的具狀說道:“具狀之上言明,朱勔共有三千餘綱船自八月朔二日便離開了蘇州,於八月望三日便抵達了常州。因其中的三條綱船船只巨大,貢物也是沈重、巨大,因而無法走江河,只有自海路北上京師,可八月望三日三條綱船便與朱勔的船隊一同抵達常州,隨後分開,由海路北上京師,並於江陰補給淡水、果蔬等給養,於十月左右方才抵達崇明島附近,十月望二日被海寇劫掠,這中間整整耽擱了兩個月,差一日便是兩個月,補給需要兩個月嗎?據李某所知,江陰自崇明島片刻便至,補給再加上路上耽擱,最多不過數日可至。”

“然也!”胡文海看了朱勔一眼,開口讚同道:“此言非虛,朱提舉,三條綱船為何耽擱了如此之久?”

“我...這...咱...”朱勔臉上變色,支支吾吾、結結巴巴的答道:“那些個打脊奴才,於江陰補給之時,他們上岸...上岸找女人、喝酒等等,因此就耽擱了不少日子。”

這個借口也太牽強了,眾人聞言均是不以為然的,就如朱勔所言,押運綱船之時,確實有喝酒、找女人等嬉樂之事,甚至沿路勒索、騷擾百姓也是有的,眾人對此均是心知肚明的,但也不至於耽擱如此之久吧?

要知道押運綱船可是皇差,耽擱久了,出了事情,誰也擔待不起的。

真乃是是蠢材也,在堂中,一直沒有出聲、如坐針氈的蔡京心中暗道,這其中的破綻太大了。

如此之大的破綻,對於上任之始就屢破奇案、屢平冤獄的李三堅來說,不要太簡單了,輕輕松松的便可抓住。

此次只怕是反誣不成,反倒是成全了他,蔡京心中暗嘆道。

“哦?游玩嬉樂?”李三堅聞言微微一笑道:“李某是否也可以理解為你們在等什麽人?八月望三日便離開常州,江陰補給,隨後一直在江陰一帶徘徊,直至十月方至崇明島附近,而廖漢卻是九月帶著福建舟師的十餘條戰船離開了福建,不知去向,這其中難道沒有任何幹連嗎?”

“你血口噴人...”此時的朱勔已經是驚懼不已、心怯不已,但仍是妄圖做最後的頑抗:“咱是陛下親點應奉局提舉,奉皇命,押解貢物進京,是日月兼程、馬不停蹄的,豈能與賊寇勾結?”

此時雖為三伏天,但開封府府衙大堂之中是見不到陽光的,是較為涼爽的,可朱勔額頭之上,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就一滴滴的落了下來,是肉眼可見,同時身上的官袍已然被汗水浸透。

“李三堅,不過是湊巧罷了,豈能將這兩件事情聯系在一起,冤枉了朱提舉啊!”汪閣見事情不妙,慌忙開口呵斥李三堅道,只不過汪閣聲色俱厲的,卻也露出了一絲慌亂的神情。

“哈哈,湊巧?冤枉?”李三堅聞言哈哈大笑道:“一件事情湊巧,兩件事情湊巧,三件事情湊巧便是蓄謀。南風刮到底,北風來還禮。南風多霧露,北風多寒霜。六月南風起,九月北風至,不知道爾等知悉如此民間俗語否?六月至九月,起的是南風、東南風,而到了九月,起的卻是北風,再不濟,到了十月,海面之上起的必然是北風。朱提舉,在北風呼嘯而至之時,你的綱船居然要自海路至京師,你如何才能抵達京師?如此道理,天下人皆知,行船之人更當了解,獨獨你朱提舉不知!”

在這個世上,海船不像江河之船,駕船行舟之時,靠的就是風帆,若是風向不對,根本就是寸步難行,而江河之船風向不對之時,可以劃槳,於兩岸拉纖等等,是可以逆風而行的,還海船基本上是做不到的。

如此說來,朱勔之意就太明顯了,風向不對,海船到不了京師,卻偏偏走海路,其用意就不言而喻了,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,是明擺著的了。

完了,完了,結束了,此刻蔡京心中哀嘆道,朱勔之流真他娘的是蠢貨、蠢材、蠢豬。

你他娘的,連風向都沒搞清楚,就去誣陷李三堅?蔡京一邊暗嘆,一邊在心中怒罵朱勔。

蔡京一邊暗罵朱勔,一邊起身,轉入後堂,離開了開封府大堂。

此時此刻,還聽什麽審?越聽心中是越來氣的。

“咱...”朱勔有心狡辯,卻無言以對,渾身戰栗,全身一軟,便癱軟在地,渾身如篩糠般的亂抖。

以綱船被劫誣陷大臣,便是一條大罪。

汪閣在羞惱之下,也是臉色通紅,在開封府府衙大堂之中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,同時還睜大了小眼,怒視朱勔,恨不得將朱勔一口咬死。

堂中眾“人證”也是大驚失色

“司馬昭之心,路人皆知。”李三堅冷冷的看了離去的蔡京背影一眼,又看了汪閣、朱勔一眼後緩緩開口道:“李某出身寒門,為瓊臺儋州魚戶出身,科舉為官之後,便思報效陛下,報效朝廷,報效我大宋。於泉州,於福建路為百姓之父母官,殫精竭智,日日是如履薄冰、戰戰兢兢,李某不敢有半絲懈怠,否則上無顏見陛下,下無面目面對黎民百姓。可李某如此,卻受此不白之冤,李某心中實在是...實在是...”

“李翰韌,你不必如此。”石公弼見狀開口說道:“君子坦蕩蕩,小人長戚戚,不白之冤,自有昭雪的一日。”

“啪!”胡文海將驚堂木在案臺之上重重的拍了一記後,對十餘“人證”喝道:“爾等還不從實招來?”

開封府府衙二堂之中的趙佶點點頭,沒說一句話,便轉身離開了二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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